南疆旧事()(2 / 2)

千秋之改 zz星夜 9245 字 2天前

“陛下定能开创不同。”贺予说道。

门前秋风吹落树叶,更添愁思。

“本座这心魔加之……只要献祭不废,本座也逃不开这轮回。”贺子兰说道。

在南疆身为国君,每年需要向神明献祭,便是在一年冬,以保来年风调雨顺。

贺予闻言却不应声,神情复杂。

贺子兰带着几分气开口,“若换作程琪,她一定会说,只要利于国朝,利于百姓,不妨一试。”

贺予闻言抬起头,“陛下所言有理,只是眼下刚做完一件大事,还得缓缓。”

贺子兰总算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青州的事传到京都,不少蛇说,贺子兰手段过恨,有蛇根本罪不至死,而且连坐之后青州岂非无蛇可用。目光狭隘到认为除了那些家族的蛇,别的蛇不配为官。之后,青州官职空缺,必定蛇心浮动,比之从前不如。

程阐的父亲为儿子专门找了贺项,“贺项。”已不再朝中为职的程父直呼右护法名。

“化法使老首上,您怎么来了。”他退下去后,贺子兰给封的位,没有实权领领朝廷俸禄。

“我儿的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程父问道。

“老师,陛下旨意,公文已下。”贺项说道。

“蛇君到底年轻,做事没个分寸,削官杀官,岂不让议廷蛇心浮动?”程父怨道。

贺项当即没好气道“败坏朝纲之蛇不除,何以正法?老师您真是糊涂了。您与其在此求情,不如回家里看看还有那个不肖子孙干了不法之事。”

“你你……狂妄,你们这些出身低的蛇,如百草枯一般……”程父正要高喊,贺项只留给他两个字“送客。”

大祭司府中,程仪听着朝廷纷扰,品着新制的糕点,听着曲,很是闲情逸致的。

“这程琪当上木珂城的监察长,也未必有命管。”贺壶说道。

程仪笑道“这蛇真有意思,青州这一棒,倒是消解不少老顽固的势力帮了咱们。”

“她也就是为蛇君帮事。”贺壶不以为意道。

“正是因为她一心帮贺子兰办事,这才两边不讨好,难道贺予一党一点问题没有?迟早有得闹的。”程仪说道,“程琪是有本事,偏偏是本事大死得更快。”

“不过,她的官位已经快赶上臣了。”贺壶说道。

“给她点颜色瞧瞧。”程仪说道。

说罢两蛇笑起来。

这股风并未传到青州,州内去除祸害,国君又下令赏检举者,今年对所有州民减税,百姓乐得不得了。程琪身体很快养好了,这番药下得猛,也导致后来这药不起效用。

之前贺子兰说给监察寮扩些蛇员,培养些蛇过来,如今有不少就职。

程琪现在是两地之官更忙得不得了了。

偶然一个晚上,程琪回到府中,看池内鱼肥,她心喜,传信给贺予,想宴请她。

贺予给她的回信中提到,国君对此也有兴致。程琪也识趣,借此将贺子兰一块请来。

事先,贺予吩咐要低调些,程琪这才罢了请蛇奏乐的心思。

在青州事了两月后,国君和左护法提前在昏时到程府,仆从等候迎接。

程琪还在池边跟两个仆从捞鱼,捞到一尾好大的鱼,满脸乐呵呵,“陛下,护法,晚时开席,这会开灶不久,请两位里边稍坐。”

贺子兰走过去,看网兜里的鱼,觉着新鲜,“这池里还有鱼吗?”

“有也是小鱼,陛下。”帮工回道。

程琪放好鱼,贺子兰接过网捞鱼,贺予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您要吗?”程琪找了个网兜,贺予摆手道“小时候常抓。”

很快,贺子兰捞起鱼,确实比程琪小不少,“确如你所言。”帮工弓着身点头。

“也能吃。”程琪笑着帮着把鱼放入木桶,“这都是陛下来了之后得的,托了您的福。”

三蛇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内。

虽说贺子兰说过只当自己是贺予的陪同,不必另外对待。

但当贺子兰来到圆桌前,程琪还是有些惭愧说“小舍地简,这宴席实在不够周全,委屈陛下,左护法了。”

程琪说完还弓着身,贺子兰大方坐下,贺予跟着坐下&nbp;,视线还在程琪身上。“本座之前也说,程首上只当多请一个好友就是了。”贺子兰说道,“今晚你是主,我和贺予是客,不必拘谨。”

程琪有了这句话,不再那么绷着。

开始上菜,以鱼为主制出各色花样,整整十三道菜。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琪你这府院太小了,外蛇知道,以为我苛待有功之臣。”贺子兰说着夹起一片鱼。

“府院大了也是臣一蛇住。”程琪说道。

盘中鱼鲜美,几筷子动起来便见底,仆从又来上菜,添了酒。

“你就没想过成家或是接亲戚来住?”贺予问道。

“程琪在世已无什么亲戚,成家,还早着呢。”程琪应道,举杯敬贺子兰和贺予。

一杯酒过后,贺子兰说道“你们平回就聊这些。不管如何,何等官职便该配何等住所,不适应到时候了自然就适应了。”她说着喝了口鱼汤,真是鲜甜可口。

“是,这是礼数。”贺予肯定道。

吃了不多时,贺子兰忽然提起,“过段时间你得回京都一趟,册封礼不能少,还有贺予托你制药。”

“是了,还有我的女儿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回京正好熟络熟络。”贺予笑道。

程琪点点头。

三蛇开始畅谈起兵器制造的事,又吃了一会,贺予觉着没味,“妹妹,你这全鱼宴倒是清淡。”十三道菜里,只有零星几道添了辣椒,“首上,自身上落这怪毒便少吃辛辣。”一旁侍女解释道。

“客随主便,这贺予真是连这也不懂。”贺子兰笑着跟程琪碰了一下杯。

贺予方才嫌不过瘾,用碗喝,这会已然醉了,程琪脸也红红的。

“程琪,你这没喝几杯怎么也醉了,不过你这身体还是少喝点。”贺子兰关心道。

“我这是药酒。”程琪说道。

“药酒,那劲更大。”贺子兰便来夺她说着的酒杯,结果一个不慎酒撒了,撒到她袖上。程琪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拭,突然贺予醉倒在桌上,让她清醒过来,收回手。

贺子兰见程琪还是半醉着,对侍从吩咐道“扶护法去躺着休息一会,本座等会带护法走。”

她一转身,程琪站起,庭内秋风吹入,她不自觉靠近,贺子兰扶着她的手臂,“要不我们到院里吹吹风。”

“好啊。”程琪说道。

两蛇一路走到池边,程琪坐靠在石椅上,嘴里念着什么,贺子兰让仆从别跟着,她半蹲着凑近听。

“昔日下乱欲谋安,山中蛇凰来一番……凰羽念蛇鳞,结伴度千年……后逢为君成大业,两相欢好饮酒贺……”程琪见她想听有意说大声些。

贺子兰听后震惊到无以复加,“你在说什么?她们都是女子……”

程琪被她拉扯着衣裳,半醉半醒,茫然地看着她……

后边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隔天,程琪醒来,贺予和贺子兰都走了。

之后,程琪遵旨进京,穿着那一身草绿,描金纹的官服,里边夹着厚绒,灰色修边。

宝座上,贺子兰身着厚重的深绿色朝服,金丝绣着花鳞图样,金色缘边。

大祭司身着深红色官服,贺壶为偏橙色,贺予为红,贺项为赤橙。

贺壶看着她身上那身官服觉着格外刺眼,下了朝便对程仪抱怨,“程琪为官也才三载,何德何能配得上如今的位置。”

程仪也直摇头,“一个小小草民升到如今的位置,朝中不少蛇眼红。你也别急,去挖她为官前后言行,”

很快,那些守着祖祖代代铁饭碗的蛇开始风言风语。

贺子兰听了许多对程琪的质疑声,心里很难平静,如今的她对她的情感是何等复杂。

坞宫内,贺子兰正在处理政务,贺予求见汇报军务,等她说完,便提起此事,问贺予怎么看。

“臣以为议廷之蛇不过是觉着程琪挤占他们的位置,以及后来的程娴,程柑等蛇。”贺予回道。“这是私己之见。”

“可就连程华老先生也觉着晋升太快,有违常律,他可与程琪没有利益冲突啊。”贺子兰说道。

程华是史官,贺子兰为储君时当过他她的老师,不过她不大清楚的是,程华与程仪私交不错,他甚至给程仪准备的说辞修饰一番。

“陛下,这是固有偏见,他……”贺予还没说完,贺子兰便摇头,她再想说什么,贺子兰摆手止住,“回去吧,已近冬时,让程琪先别忙,管好自己和手底下的,别让别蛇抓到错处。”

贺予应是后便告退,正在廊上彷徨时,看见程仪走来。

“贺予。”程仪带笑开口,身旁贺壶向她行礼。

“大祭司。”贺予向程仪一礼。

“程琪又不为你做事,何必为她费心费力呢?”程仪说道。

“臣不明白您的意思?”贺予笑问道。

程仪笑而不语,由于贺子兰只召见程仪,贺壶便在殿外等候,她开口拦住问道“程琪功力浅,武力差,身体也不好,你凭何觉着她的官阶配跟我只有一步之遥?”

“程琪凭什么,作为被她查处的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南疆需要这样的蛇才。而你,曾有传言说你能走到这个位置全凭大祭司,我本不信还要为你辩驳,如今倒是越来越如传言所说了……”贺予讽刺道。

“你……”贺壶气急,贺予又说道“贺壶,仗势欺蛇总该有个限度。”说着把她推开往前,“你们夫妇不过是凭着与国君在民间的情谊,如今又是谁的势更大?”

贺予转头看她“你我同样出身平民,当初,你与贺项同届,文试不如贺项,投到我这要建功立业绩,未立奇功便骄横无礼,为陛下不喜。我念你与我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升你副将的官衔,可你不愿脚踏实地,投了大祭司那。”

贺壶看着她过去的老上司半晌说不出话,“贺壶,你在我这,还是待罪之身。”贺予说着扬长而去。

殿内,程仪与贺子兰交谈这一年来南疆诸事,劝贺子兰不可重地方而轻中央。

“程琪其蛇,你如何看?”贺子兰问问这个程琪政敌对她的看法。

“臣之前是与程首上有矛盾,不过这一年下来,尤其是青州之事程琪确实办得好,雷厉风行,把那些世家老顽固都震碎了。”程仪喝茶笑道。

雷厉风行这四个字太过捧程琪,贺子兰心中不悦但面上却不会表露给对程琪有偏见之蛇看。“这么说,姨母很欣赏她了。”

“那是自然,只是,姨母身在朝中自然也知那些风言风语。程琪上任三年,先解毒药,又助御敌,屡破奇案,可议廷臣子还有异议。其实,说实在的就是觉得程琪资历不够。”程仪郑重跪着行礼道。

她的话点醒贺子兰,她本以为程仪不至于帮程琪说话不过面上功夫,可她却字字恳切……

程仪告退后,又到太姬宫中看望姐姐。

程琪听完贺予的话也是夹紧尾巴做事,直到两月后,外头下起雪时,程娴传来急报。

她看完愁眉不展,“首上。”程娴唤道,“木珂城之事实在难办啊。”程琪许久才叹气道。

本身大祭司掌礼祭之事,拥封地木珂城,但程仪为大祭司后,一步步拿到主政权。贺子兰扩大司法院的权柄,又设下监察寮,可仍改不了程仪一蛇之下的地位。

程琪琢磨许久,和程娴彻夜探讨,大祭司一派不少蛇在名列之中,结党营私,伪造考核提拔蠢才。

已近年关,他们结伴到木珂城聚会,期间闹事,没个休止,蔑视监察寮,常常对其捣鬼。程娴看不过便派蛇暗中监视,却被她抓到席间二十三蛇及京都内数位的把柄。

这事……程琪想了两天也没好方法,这不是一时能办的事,不如等这个年过去。可这天,监察寮传来急报,说有官员在监察寮门口对百姓动手,期间蛇员阻拦,竟打伤官员。

“你们监察寮如今暂落脚这‘破草棚’,终要被赶出去的,逞什么威风?”这句话也传来了,程琪气得手锤桌,又捂起手,程娴有些无措。“可恼可恼,你我进宫面圣,”她气得起身就要走,“等等,把那份名录带上。”

时已至昏,殿外飞雪飘扬。

程琪在殿前听程岚说,贺子兰在琼台,这个地方……程琪心突一下还是过去了,两蛇见到程珍,行礼道“首上,我等有要事求见陛下。”程珍拦住她道“程琪首上,你不能去,两位首上听我说,今日国君与军政大臣商议来年国事后便在琼台设宴,吩咐不许打扰。”

琼台上的军政大臣便是,程仪,贺予,两位上一代的老臣,贺项,贺霆,贺壶,贺丹。

“程珍首上,可否劳您代为禀报一声,下官真的咳咳咳……”寒风中程琪咳嗽起来,面容憔悴。

程珍一副于心不忍的神情,“那我就跑一趟。”

她入殿内在贺子兰耳畔禀报此事,贺予发觉有事看向殿外,想是程琪。

贺子兰皱眉,“不论何事,让她回去。”

她讨厌不听劝的蛇,辜负自己一番好意,厌恶的表情浮上脸,贺予夫妇脸上都带着慌张。

程仪喝着酒,笑着看向贺壶。

程珍走到程琪面前,摇了摇头,“国君让首上回去。”

程琪佝偻着身子,程娴扶着她才能勉强站稳,不知是气极还是毒症,捂着胸口,往回走。

天色已晚,她们在一片白茫茫里走着,走不了几步便被拦下,来蛇身着华丽,“您是?”

“本官是太姬宫中总管程芗。”程芗说道。

“不知有何吩咐?”两蛇行礼道。见来者不善,她将竹简藏起来。

程芗摆出款,程琪裹紧厚袄,“太姬说,程琪,礼数欠缺,横行宫中,要你到太姬宫中学学规矩,跟本官走一趟吧。”

“程芗首上,首上身体不好,使不得啊。”程娴求情道。

程芗似乎眼里就没程娴这蛇,“这里没你的事,程琪首上跟本官走吧。”

“首上通融一下,我有几句话吩咐副官。”程琪说道。

程芗点点头,别过身很不耐烦。

“回去吧,监察寮不能无蛇主持,”程娴还想说什么,程琪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没用的……”一定是有蛇通风报信,她想。

她一转头便看见程芗蔑视的眼神,程琪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得跟他走。

在通往太姬宫中的一条长廊上,程芗忽然站定,转过身,“太姬说您不讲礼数,该罚,便罚在此处跪两个时辰。”

“您说什么?太姬娘娘惩罚毫无道理,臣要当面问个明白。”程琪手抖着裹紧袄。

程芗吩咐押住程琪,“你们做什么,坞宫之内你们竟滥用私刑!”她被推到雪地里。

“你这种贱民出身还不配见太姬娘娘,咱娘娘便是最大的法,谁敢说一个不是,你们看住她。”说罢程芗转身回宫去。

太姬和大祭司是一气的,举荐庸才……难道她们也买卖官职……程琪想着,可她很快就无力想那些了。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难以支撑,“几位兄弟,你们这是何苦?放我一马,我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的。”

“咱不稀罕你那九牛一毛的。”六蛇乐呵呵地笑起来。

程琪痛苦难忍有血在往上涌,咳嗽声不止,周遭满是嫌弃声,过了几刻钟,她昏过去。

几蛇过来踢了几脚,放心下来,留一个最好欺负的小弟守着。

小弟站在廊上冷得直哆嗦,叫了程琪几声,可始终没有回音,他无奈走过去查看,她的身下竟有咳出来的一摊血。

小弟吓得往后倒,嘴里念着“你可不能死啊。”

他想把蛇挪到里边,可又不敢,脑子里快速想着有谁能处理此事,也只有贺子兰能做主了。

琼台那边宴席已散,“贺予,就算你再在意程琪,也是拗不过蛇君的。”程仪说着带着轻蔑的笑离开。

贺予拧紧拳头,利益让这个她从前崇敬的蛇面目全非,贺项走过来安抚她,“天色已晚,我们回家吧。”

小弟赶过来见宴席散了松了一口气,“程珍首上,奴才是太姬宫中的,有事要禀。”

程珍正要拦住他问清楚,可贺子兰注意到这边,“什么事?母后怎么了?”她之前的外披沾了气味,又换了一件。

“不是太姬娘娘,是……是娘娘罚了一位程琪首上,可她昏过去了,奴才不敢违抗太姬这才……”小弟话还没说完,贺子兰震惊道“你说什么?”又看向程珍,她摇头表示不知,“快带路。”

贺子兰赶到时,见程琪单薄的身子窝在雪里,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冲过去,抱起程琪,呼喊几声也没有回应,“传医官!”

程珍阻拦她将程琪抱回宫中,“陛下,这毕竟是太姬下的旨意,您这样……”

“听本座的,你,也跟着过来。”贺子兰招呼一声便往自己宫中去了。

贺子兰好久不见程琪了,没想到再次竟是这样的情景。

她扶着她躺下,解开那件湿透的外袄。医官给程琪诊治,贺子兰问那个小弟道“母后为何罚程琪?”

“程芗首上说,太姬娘娘觉着程首上不讲礼数。”小弟唯唯诺诺地回道。

“无稽之谈,母后又是从哪听的风言风语,竟滥用私刑,荒唐。”贺子兰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后悔极了,一念之差,她就要失去程琪了吗?

闻言原本紧盯医官的程珍都转过身看她,小弟低着头,“你今夜就呆在这,明早本座自有说法,医官,程琪首上如何?”贺子兰这边说完又转身问医官。

医官擦着并不存在的汗,回道“首上身有疟疾,又在冰天雪地里跪着,此刻冻僵了,又逢症发,只怕……”

“只怕什么?”贺子兰脸黑得能滴出墨。

“程琪首上医术高明,只怕要等她醒来再商议缓缓治之。”医官诚惶诚恐地说道,“臣先开去除寒气的方子给首上服下,你们准备些热毛巾。”

贺子兰点点头,她坐床边捂着程琪的手,“取件外披,再取几床被子。”

“陛下,您的衣裳……”程珍犹豫道。

“去,盯着熬药,尽快送来,别再折腾她了,你们都退下。”贺子兰和平时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贺子兰给她脱掉有点湿的外衣,又披上衣服,盖紧被子,毛巾擦拭,又捂了好一会,她的身体总算有点温度。

程珍退到殿外吩咐,“有什么事通禀后再进去。”

之后,贺子兰给程琪喂了药后过了一个时辰,她面色好转,却没清醒过来,便令他们退下,医官在偏殿待命。

她把那件外披摘了,给程琪身子挪了挪,她睡里边,贺子兰睡床边。

半夜忽然身边有声响,“冷,好冷。”程琪嘴里念着,贺子兰摸了摸她的手,是有些冷,不过没有方才那么僵。

她又裹紧被子,握着她的手,“程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贺子兰隐约看清她的脸,那张脸上蹙眉,带着怨,她看着心都要碎了,将她搂到怀里。

程琪迷迷糊糊中惊醒,“你是谁?”

“贺子兰。”她回道。

很快,她发现程琪的眼睛根本睁不开,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又是做什么?”

“程琪,我舍不得你……你已打开本座的心,这回该如何收场?”贺子兰说着眼睛泪汪汪的。

“你是何意?”程琪问道。

“喜欢你,从前一心想欺瞒自己,如今却要欺瞒上天来保全了。”贺子兰说道。

程琪听后有些震惊,犹豫许久才道“既然蛇神不准,何必强求?”她看着贺子兰是有些动心的,可自己不会在此待一辈子,又是何必……

她一句话震得贺子兰瞳孔欲裂,“你对本座一点爱意都没有吗?那你为何?”

她还来不及愤怒,程琪便已昏昏沉沉,她不知该拿程琪怎么办,忽然有只手摸上贺子兰的脸,“贺心,我只喜欢贺心,她面容姣好,性子也不错,还知道保护我。”

贺子兰的手贴上她的手又哭又笑的,“我听到啦。”

隔天清晨,程琪清醒过来,不住地咳嗽,看见贺子兰睡在床上,有些恍惚。贺子兰问她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程琪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两蛇还坐在床上,她变出一瓶药,这是她贴身带着的,一连服下好几颗,贺子兰给她倒水。

“陛下。”程琪唤道。

“嗯?”她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臣昨夜进宫是有要事要禀。”程琪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子兰皱了皱眉说,眼下这些不是最要紧的。

程琪心里气更旺,面上要保持平和,耐不住气得咳嗽起来,“臣还有一事,方才所述官员,臣要检举违背官纪。”

她将那份记载名录的竹简拿出来。

贺子兰看过之后,眉皱得更深,“确定吗?”

“疑犯。”程琪气势弱下来。

“眼下局势,这事做不了。”贺子兰思虑一番说道。

“眼下什么局势?”程琪质问道。

“此案事关重大,本座最信任你,想由你来查办,但有蛇参你。”贺子兰回道。“他们想把你拉下来,本座需要暂时迷惑他们,之后再把你调回来。”

“可是……”程琪话还未说完,太姬那边派蛇过来,程芗胆大出现在殿内,程珍拦住他进一步往前。

贺子兰拉起围帐,披上外衣走出去。

“什么事?”贺子兰不悦道。

“太姬问陛下,您带走程琪,还把太姬殿内的奴才抓住是何缘由?”程芗行礼回道。

贺子兰坐下骂道“本座不知南疆之内处罚朝廷命官竟不用知会本座?是你这狗东西说太姬就是最大的法?”

程芗跪下,“臣,臣……”

“还是母后金口玉言?”贺子兰话毕漱口,身旁程珍面露凶光,“自然是他说的,太姬娘娘怎会觉着南疆无法,皆由一蛇说了算呢。”程芗知道自己不得不认栽,自己掌起嘴,“是臣失言,是臣失言……”

他打了一会,贺子兰更衣完,“母后下的令,本座也不想为难你,让那个小奴才过来。”

他们一同去了程秋訸宫中,太姬还在等贺子兰给个说法。

国君行礼后,在太姬宫中站着面带凶光,程秋訸也跟着站起,“国君,这是何意?”

“母后与程琪从未见过,不知如何冒犯了您?”贺子兰问道。

程秋訸闻言坐下,摒退左右,“大祭司告诉母后的,陛下微服出巡身边只有个程琪,两蛇亲密无间……她祸害我的孩子,要让王室绝后!”

这是大祭司给编的由头,谁知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胡扯!”贺子兰有些心虚,“母后怎可信这些?”

程秋訸立即维护妹妹,“你姨母只是提起此事,这些都是母后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假的,那程琪现在怎会在你宫中呢?”

“倒因为果,倘若母后不罚怎会有宫奴求到本座跟前,如何能此果视作视为缘由,儿臣岂不冤枉,程琪岂不更冤枉?”

“程琪身患有疾,雪夜里怎么跪着,倘若南疆就此折损一个蛇才,母后的心能安吗?”贺子兰嘴上辩得有理,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糟。

程秋訸嘴上功夫显然弱于贺子兰,说完程仪的话后,她就不知该说什么,此刻心里想着,我巴不得她死。

“难道议廷没了她程琪便不成了吗?”程秋訸问道。

“议廷是有百官支撑不错,可当保本座登位,没了姨母一蛇也是不成。她程琪有奇才,南疆想兴盛昌荣断不能少!本座也绝不容许有蛇藐视国法。”贺子兰说道,程秋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母后,是程芗假传旨意,或是母后糊涂听信谗言,您选一个了了此事吧。”贺子兰平淡说道,语气那样冰冷。

“国君是一定要给程琪一个交代吗?”程秋訸问道,“你不能动程芗。”

“那就是母后听信谗言,来蛇,传太姬旨意,程芗降职离开太姬宫中,不再担任总管一职,殿中贺宁调至座前伺候。”贺子兰说道,“母后,老了糊涂了,今后还是少在外头走动微妙。”

她话毕挥袖离去,程秋訸气极也伤心,程芗还想求情,可她没别的好法子。

贺子兰回到宫中,程琪喝了药又昏睡过去,她在歇在宫中到午时后,活动活动脚,发觉没有太大异样。

下床走动,嗓子有点哑,她正透过窗晒太阳时,贺子兰走过来。

“我对宫中……路线不熟,还请……”程琪说得很小声,贺子兰凑近些才听清,她现在也沉浸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程琪的状况,“多休息会否?看着不是很有精神。”贺子兰问道。

程琪听到她对此事的处置了,虽说不及自己受的苦,没准过几日又升回去了,但毕竟是太姬,除了贺子兰又有谁能为自己做主……

她回到贺予临时给置办的小院,程娴赶紧来迎,她第一句话就是,“这桩事是了了,后头还有坏消息。”

过不了几天,旨意下来了,贬程琪为鄢州河提县官,程娴随行,明年春赴任。

一时间,满城风雨,涌向程府。

门庭作雪,风啸凄寒。

程琪正要去见贺项,他却找来了。贺子兰给的理由是病弱难堪其职,他甚觉荒缪,询问程琪个中缘由。

她说不上来,又问及监察寮今后如何安排?

“陛下主意已定,可监察寮如何处置,蛇员被打一事就没有下文了吗?还有程娴为何被贬?”程琪气问道。

他走后没多久,程琪身上的毒又发作,请了大夫,这事不久贺予也知道了。

贺项就程琪所说一一上表。贺子兰表示前两桩她自有主张,后者她的解释是程娴也有失职之罪。反正无论如何也要整她们。

贺项一回家便告诉贺予此事,她道“这事我去说吧。”

今天,程琪感觉格外不舒服,精神被体内横冲的毒折磨得几欲疯狂,在床上不断滚动。

贺予来了,程娴照吩咐给她镇定的药,让她冷静下来,扶她到椅子上躺着。不动时,程琪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妹妹。”贺予唤了一声,又将事情说给她听。

程琪听完气得锤椅把,“我竟不知可以病体贬官,那南疆比我这个病蛇还不如的官吏又该如何论处?忙活三年,到头来颗粒无收啊。顺便按个罪名就要将程娴拉下来,让两地监察寮连个主事都没有。”她说着眼里泛着泪花。

“妹妹,妹妹,我知道你伤心,但小心隔墙有耳啊。”贺予安抚道。

“护法首上,我家主子她是病糊涂了,她的话您别当真。婢子本是首上家仆,蒙她抬举才有今日,能陪首上已是极好。”程娴说道,贺予点了点头。

“什么病弱?有毒在身不在京都治,跑到河堤那不毛之地就能治,分明是想让我死。”程琪目眦欲裂,悲伤又转为愤怒。

“你吉蛇天相,不论走到哪,神明都会保佑你,别说这种胡话。”贺予说道。

“如今首上能从京都这场漩涡中脱身已是万幸,您宽宽心,咱们还得谋以后。”程娴对程琪说道。

程琪听了这话才重振几分精神,“程娴别怕,你陪我出生入死,就算落到县官,一样保你是官差。县老爷也得有个文书官不是?”

贺予见她精神好些,陪她吃过饭便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