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砚舟颔首:“冥冥之中,似乎许多事都注定了。若不是金灯花海之畔的亡魂,我不能遇见容昭,得她相救。可若当初不是因我之故,胥文英或还在青州做官,那丁川说不定便不会死得如此凄惨。”</P>
“如此说来,实在很巧。”</P>
明砚舟转眼看向陵游,沉声道:“黄柏可有说还有几日能到?”</P>
陵游拱手道:“信中说大约还有三五日,应是能在年前到达。”</P>
“那便好。”</P>
……</P>
容昭那日的记忆来得极为突然,又毫无根据,她每每闭上眼,那记忆便愈发清晰。</P>
只看不见那妇人的面庞,可一切又显得那样真实。</P>
她已数日未曾睡好,每晚闭上眼便是这段景象。</P>
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P>
日子过得极快,祝蓁蓁面上笑容越来越难寻,有时站在廊庑下,一站便是许久。</P>
容昭不解其意,只当是因着年关将近,她却无法与家人团聚而伤心。</P>
于是便每日寻些新鲜的玩意儿,供祝蓁蓁解闷,有时是教她下棋,有时是一道刺绣。</P>
今日已是除夕,容昭准备了好些颜料,朝祝氏笑道:“夫人,今日我们画画,可好?”</P>
祝蓁蓁看着她:“好啊,我们画什么?”</P>
“今日日头好,您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坐下,我为您画一幅小像吧。”</P>
祝蓁蓁闻言,袖中之手曲起。</P>
容昭未等到她的回应,以为她并不愿意,忙道:“我一时心血来潮,未曾问过您的意思。您若是觉得冒犯,便当我没说过。院子里风景也很好,我们可以画些别的。”</P>
“不冒犯。”祝蓁蓁摇头,低声道:“只是我如今并不好看,怕污了你的笔墨。”</P>
“怎会如此?”容昭笑道:“您如今瞧着也就三十余岁,真是好看极了。”</P>
“是吗?”祝氏扯了抹笑:“可用你的笔去画鬼魂,你可会觉得不吉利?”</P>
容昭手下一顿,她抬眼:“夫人,您何故要为自己定义?”</P>
“什么?”祝氏没有听懂。</P>
“您被人戕害而死,死前大义凛然,绝不因己之身而让叶将军受掣肘。您知晓,叶将军若能一往无前,便是大胤之福。如您一般,见识卓绝的妇人,如今虽是一道亡魂,又有何不吉利之处?”</P>
祝蓁蓁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中柔软,袖中之手缓缓松开:“得你此言,我心中无憾了。”</P>
她笑起来,面上青黑之气倏然之间散去,只余下一片温柔神色。</P>
祝蓁蓁看向外头,回廊转角处景致甚好,那不知是什么树,竟未凋蔽在冬日。</P>
反而郁郁葱葱,煞是好看。</P>
她站在那一处,手端放于身前,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一双眼眸亮如星辰。</P>
容昭端来一张小几,将宣纸置于其上,笑望着她。</P>
她提笔,蘸了些墨,随后缓缓落下。</P>
眼前的妇人顿时跃然纸上,神情与身形分毫不差。</P>
便是眉眼之下那粒小痣都未曾被落下。</P>
风送来草木香,容昭弯着眼,神思清明。</P>
祝氏看着她手下的宣纸被风吹起一角,随着风而来的,还有那人世间的人难以听见的钟声。</P>
她眼中顷刻间便满了不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