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社畜们已经演变成这个模样,北川秀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两人又聊了几句要不要修改杂志发行日的话题,随后斋藤玲奈拿过书稿,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看起了《美好的旅行》。
按照北川秀的说法,《熔炉》、《黑暗中的孩子们》和《美好的旅行》是聋哑儿童系列三部曲,剧情前后虽然没有什么关联,但主旨和主题却是紧密相连的。
听过这个构思后,斋藤玲奈最初的提议是把三部曲命名为“黑暗三部曲”,比较符合总体基调。
而北川秀则执意要命名为“残障却坚毅的我们”。
当看了《美好的旅行》的前几行后,斋藤玲奈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取名了。
从第一章的章名《小鸟啦,火车啦》就可初见端倪。
“成群的小鸟沿着铁路飞来了。
它们飞的高度也就是刚刚掠过城市房屋的房顶而已。
鸟群里的三四只山雀,好像今天依旧要从这里越过花子的家后面那片树林,然后回到湖滨,仿佛为了把这个意图告诉花子,所以才落在她家的合欢树上。
因为花子就靠着那合欢树坐着呢。”
三部曲里,《熔炉》给人一种神秘和惊悚的氛围感,读着读着,斋藤玲奈的后背就莫名其妙的湿润了。
她像北原浩一样,既对迷雾中的慈爱聋哑人学校感到好奇,又不敢往里面走进去一探究竟。
且《熔炉》里的剧情十分压抑,从男主北原浩,女主北岛真子,到学校里的孩子们,没有一个能让斋藤玲奈喘口气。
神秘、惊悚、压抑,这就是《熔炉》传递出的感觉。
《黑暗中的孩子们》就更夸张了。
一口气连载完,分级售卖,充斥着血腥暴力的语言文字,让斋藤玲奈好几次都以为自己是在读什么暴力文学作品。
前两部的主基调定下后,她实在难以想象《美好的旅行》到底能美好到哪里去?
斋藤玲奈此前都和河出静子坦白了,认为这沉重的三部曲虽说能奠定北川秀在世界文坛的历史地位,但搞不好得遗失掉不少他的前期忠实书粉。
毕竟这语言风格和剧情内容的变化也太大了。
看习惯了“北川秀风”的读者,哪里能接受这种东西啊。
但《美好的旅行》又让斋藤玲奈彻底打破了她此前对三部曲的认知。
这开头,这个语言风格,这个流畅且舒服的行文方式,分明是“北川秀风”又回来了!
“花子家的院子紧挨着铁路。
花子今天到院子里来,就是为了等候火车从这里开过去。
花子很喜欢火车,这不仅仅因为她父亲在这个车站当站长,主要是她认为火车在这个世界上是最强有力的。
火车能够把花子那关闭于黑暗中的幼小灵魂摇撼得惊醒过来。
虽然她看不见火车,也听不见车轮声和汽笛声,但是火车震动大地的震感却能传到花子的身体上来。
花子仿佛被大地吸住一般,每当体会到大地震动的时候,她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
像玩偶一样缺乏表情的花子那张脸,这个时候会显得生机盎然很有光采。
花子曾经由她父亲抱着抚摸过停在站台上的火车:‘危险呐,花子,好啦,快开车啦。’
尽管父亲这么说了,可是花子全当耳旁风,甚至想搂抱住火车不放。
‘火车天天来的呀,以后看的日子多着呢。’每当这种时候,父亲会硬是把不听话的花子抱走,离开火车。
有一次她父亲带她去摸铁轨,花子两手抚摸铁轨,还在这铁路上走过。
她边走边用手语问:‘这通到哪里呀?’
她觉得这铁路好像没有尽头,笔直地通往许多地方,她好像第一次茫然地知道了世界广阔,于是有神秘的恐怖和憧憬
从此以后,花子总喜欢到铁路上走。
她可以独自一人灵巧地穿行在铁轨上,那动作之准确谁都不会想到她是个失明的人。
就像只是静静站立在那里时,谁也想象不到花子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同时也没法说话。
静默的她像是一尊雕塑,可动起来后,她比天上的鸟儿还要自由可爱!”
第一章,北川秀用灵动秀气的语句写出了一个有着聋哑盲三重痛苦的女孩的精细心理感受。
直到章末,斋藤玲奈才彻底明悟,原来花子是这样一个可怜的残障女孩。
这一瞬,她忽然想起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里的女主海伦·凯勒。
从小就听不到看不到说不出的她,就是在这么一步步探索世界中,逐渐接触到了真实和情绪。
这种别样的代入感和真实感曾无数次感动过斋藤玲奈。
北川秀的开篇和《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不同,他摒弃了前期探索时的苦闷和难受,转而将笔墨着重放在花子的心情和快乐上。
借由铁轨、铁路和火车这种意象,让人能在更轻松的氛围里接受花子的一切。
同样是火车,《熔炉》的开篇却满是绝望和凄凉。
“呼——”
斋藤玲奈长出一口气。
《美好的旅行》竟然真的是“美好的”!
“这三部曲,我想的是一种递进式的情绪体验。
从《熔炉》的神秘、不可知、初步了解到《黑暗中的孩子们》的黑暗、血淋淋与彻底揭露,再到《美好的旅行》的美好、希望和向死而生。
给读者的情绪在递进的同时,也给那些真正的‘读者们’带来了希望。
如果三部曲全是黑暗风,那估计我自己都会受不了。”
北川秀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