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病床贴着外墙的窗户。

整个房间里异常昏暗，完全看不清冯玲玲，只不过，因为她身后的窗户，所以，依靠着这个背景，苏婷看到了那个柔弱单薄的身影。

就像是皮影戏的剪影一般，那个女人安静的坐在床边，右手的胳膊肘支撑在膝盖上，手托着额头，整个人微微弯曲。

苏婷愣住了，她被这幅画面影响了。

她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无助，孤独，凄凉。

一时间，她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不那么通畅了。

有两种情绪在她的身体内交织，最终，通通拥堵在她的喉咙那里。

见到苏婷发愣，阿坤变得更加紧张了。

“你没事吧，”阿坤小声说道：“我求你这个时候不要发脾气。你要是控制不住，我们先回去，待会儿我一个人过来。”

苏婷竖起左手手掌，制止了阿坤继续说话。

“我没事，”她轻声说道：“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柔，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这种声音对她自己来说，也是很陌生的。

阿坤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苏婷。

苏婷轻轻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冯玲玲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抬起头来，望向门口。

苏婷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了咬牙，然后，快步的走了过去。

冯玲玲抬起头，稍显疲惫的眼睛看着苏婷靠近自己。

阿坤也跟了上去，心里忐忑不安。

冯玲玲的脑袋上，已经缠上了绷带。

“姐姐，为什么不躺下呢？”苏婷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冯玲玲的面前，在她对面的病床上坐了下来：“你需要休息，呐，这些，是我的衣服，应该是合身的，待会儿，你洗个澡，然后，”说到这里，她晃了晃手中的罐头：“这里有食材，我和坤哥给你做点吃的。”

阿坤惊讶，他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冯玲玲看着苏婷，因为光线的关系，她的半边脸是明亮的，另外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

“谢谢你们，”她说道：“但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现在，大家，都不容易。”

“没有关系，我们以后就是同志了。”苏婷看着她说道，眼睛却在仔细的观察这个女人：“姐姐是哪里人呢？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我从海边来，可能我的普通话，有点不标准，抱歉。”冯玲玲说着，缓缓伸过手去：“你是北方的姑娘，我听说过，你们北方的人，都是热情的。”

苏婷愣住了，卡在嗓子里的情绪似乎更严重了，她下意识的也伸过手去，和冯玲玲的手握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参军呢？”冯玲玲轻声问道，语气里透着自然而然的温柔：“这不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该待的地方。”

“我，我是因为……”苏婷欲言又止。

“以后，都跟我一起吧，你要学的很多，”冯玲玲说道：“你还年轻，要活下去的。”

苏婷彻底沦陷了，她嗓子里的对抗，变成了单方面的溃败。

“那姐姐你，为什么参军呢？”苏婷的声音隐隐哽咽了。

“我，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只是，总得有人站出来。”冯玲玲轻轻地握着苏婷的手。

“那，我们能打赢吗？”

听到这话，冯玲玲愣住了，她移开目光，眼神黯淡，几秒种后，她望向窗外。

苏婷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把手轻轻抽了出来，然后在冯玲玲的手上拍了拍：“姐姐，别难过了，想点开心的事情吧。”

冯玲玲回过头来，看了苏婷一眼，微微笑了笑：“谢谢你。”

接着，她又转过头去，重新望向窗外，眼神空洞，没过几秒钟，泪水隐隐约约的涌现了出来。

那表情，仿佛在说。

“没有开心的事情。”